一位画家正在作画。
他先画出了一片墨色夜空。
接着,他用画笔蘸上金黄色的颜料,很快,一轮圆月出现在夜空中。
片刻之后,一位青年男子引吭高歌的剪影出现在月亮之下。
不久,一座青砖瓦房在夜色下似隐似现。画笔在轻描淡写,一扇大窗洞然敞开在青砖瓦房上。
如水月光流进大窗,照见了一张铺着花边被子的床,窗前还站着一位像花儿一样美丽的姑娘。
画家拿出一张新的画纸,开始画第二幅画。
屋内,灶炉里的柴火在熊熊燃烧,美丽的姑娘拉着风箱添柴煮饭。
屋外,有绿岭与青坡,雨后的稻田像水淋淋的青波。青年在田中忙活,一群鸟儿在身旁唱歌。天边的彩虹仿佛可以用手触摸,让青年想起恋人秀发上的彩带同样有7种颜色。
第三幅画上,画家先用铅笔勾勒出两人争吵的轮廓,但是又很快用橡皮擦去这还没有发生的不愉快和不和谐。他画上了一片星空,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一所农家小院。院里角落的谷仓中堆满似乎生生世世也吃不完的粮食。微弱星光下,打开的窗户里,看得见母亲睡梦中安详的姿势,她慈祥的脸庞上只刻着岁月,没有半点心事。
其实,我描述的这些画并不是画,而是一首歌。
这时,曲已将尽,之前那满是憧憬、令人听后内心喜悦的欢快曲风已被忧伤代替,只听到赵雷接着在唱:我没有擦去争吵的橡皮/只有一支画着孤独的笔/那夜空的月也不再亮/只有个忧郁的孩子在唱——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……
初次听完赵雷的这首《画》,我真的被歌词惊艳了。
那时,像所有流行歌曲一样,赵雷的《成都》在迅速火遍全国之后,热度很快就消散殆尽,被新的流行歌曲所替代。
只是,虽然我一直喜欢伤感的民谣,但是彼时的《成都》并没有在我心里激起太大涟漪。
后来,赵雷又推出过《南方姑娘》等歌,听来似乎和《成都》的曲调是同类型的。
再后来,赵雷的名字不再被人提起,王琪的《可可托海的牧羊人》火到了春晚。
我十分欣赏和羡慕那些自己作词作曲的创作型歌手,这些人兼具文学与音乐才华,不知得到了上帝多少偏爱。
可是,这么多年,听过的歌不计其数,真的没有哪一首歌像《画》一样,仅仅用歌词就深深打动了我。
歌曲的开头与结尾都是“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”,它的妙处在于,这首歌似乎可以循环往复不停地唱下去,就像“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座庙”的童谣一样。
歌者一开嗓,就把听者带入一种嘴角自然上扬的美好想象,那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田园风光。
歌词平淡朴实,没有一个为炫技而刻意雕琢堆砌的词,所有简单朴实的歌词组合在一起,却那么唯美。
这首歌唱出了所有不得不过着“996”,甚至“白+黑”“5+2”生活,陷入职场内卷,被焦虑所裹挟的人们内心的向往。
可是,作为一名写实主义民谣歌手,赵雷怎么会让你沉溺于无尽的美好幻想,所以,唱完“悠闲的人从没心事”,他带领大家体验的“田园生活幻想游”戛然而止。
他歌曲中人们所熟悉的淡淡的忧伤又回来了。
他用略带自嘲的口吻告诉你,洗洗睡吧,让你筋疲力尽的生活明天还要继续。
你仿佛从可以逃避骨感现实的云层突然堕入熟悉的大地,不得不接受——再美满的生活都有无法避免的争执,再热闹的人都有夜深人静时不得不自己面对的孤独。
我的心中突然无比难过,我们的人生不正像这首歌一样,充满着无数的梦想,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在梦醒时分,心中一凉,咬紧牙关去面对新的一天。
我仿佛看到,那个吟唱着人们希望与无奈的音乐才子,背着一把吉他,行走在成都街头,思念着与他走散的南方姑娘。